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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里的郑重搬家

给大家拜年之余,通知大家我郑重搬去一个可能会永恒的新地址。 特别感谢Shyi的精心策划与建设,我的独立博客地址如下: http://my-rhyme.net 继往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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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pspitze: 2000 - 2628 (四)

变换队形是持续前进的方法之一。我想起很多之前的集体旅行,团队中的每个人都在行进中化成一个角色,像戏剧中的角色那样,具备鲜亮的、特定的色彩。这种色彩在旅行结束之后就融化到社会里消失不见,如同戏剧落幕之后,情节和情绪都被散场的人群带走,演员则走到了剧场外的马路上。 Atelier是上山时候主要的领队人,ivan则殿后压阵。有时候我走在Joanna前面,有时候Joanna走在我前面。我们忍不住要说很多话,“这块石头当心”“可以从这里走”“来得及来得及”“快了快了”之类的。快到山顶的时候,Atelier把第一个登顶的殊荣让给了我。幸好山顶留了一点点残雪,给我们的登顶增加了悲壮的气氛。Atelier取出相机,我们横拍竖拍,在标志顶峰的十字架边用各种姿态在数码屏幕上显示自己形象。Joanna总说“随便给我揿一张。”但张张都神采飞扬。我们能看到远处的其他峰,在云雾稍微散开的空隙。 我们在山顶休息折腾了半天,直到身体逐渐冷却。别的登山者到了顶峰,叫ivan“随便给他揿一张”就下去了;或者环视一圈就下去了,丝毫没有留恋。小山鹰,或者是隼,在石头上盘旋,停下。他们好像只在山顶活动,因为路上并没有见到过。天空是那样苍茫,我们是那样劳累,但他们却如此灵巧,灵巧而且平和。我们的兴奋就更显得大惊小怪。他们飞一圈回来,看我们还在原地,眷恋着登高的兴致,不知做什么感想。 下山的路是漫长的。主要队形是由ivan领队,我跟在ivan后面,atelier殿后。主要方法是臀降。有一张照片是ivan回头拍我和Joanna,一个穿蓝色外套,一个穿大红外套,动作就像两个美少女战士,又像机器人。其实我们是很小心。我之所以要走在Joanna前面因为路是如此不明显,ivan又总是离开我们有一点距离,我希望自己能给Joanna留下脚步的指引,通过这样来增强我的责任感和勇气。 我们顺着山脊下山,除了那条山脊,周围应该是万丈悬崖。有的地方大概只有半米宽,好在浮云都在山脊边上,掩盖了深渊的形象。下山的道路特别无常,比上山的路更没规律。ivan总是走在很前面,因为他必须找到下一个红点。“看到了”,他会喊。 有一次我们要绕过一块悬崖边的大石头,那里安装了一根铁索。我们就要慢慢地拉着铁索挪动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臂是否发挥了作用,自己的脚又发挥了什么作用。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分配到了哪里,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放在平常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Alpspitze:2000 - 2628(三)

不知道谁被一块遥远的路牌吸引,我们都跟着爬上,也陷入了一片碎石坡。我第一次看到了冰川,很小一片,耷拉在山坡上。我们奋力爬到指路牌边上,一对中年德国夫妇正在他们下山的路上休息。他们打量了一下我们,诚恳地劝我们回去,说我们这样的装备是上不去的,而且会出危险。 我们自知装备不强,但毫不知道和现实要求的差距。我和Ivan穿了前一天在Rotenburg买的登山鞋,但不是专业的,只是能保证防滑而已。我们两个和Joanna都穿着牛仔裤,而Atelier穿了一条短裤,他说登山要穿短裤的,后来他就被刮伤了。但是他的鞋子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,虽然相对于Joanna的那双夏日款的休闲Nike而言已经很安全了。Joanna一天都在控制重心中攀爬,一边说:“这下要死了。”她不断打滑的Nike和这句“誓死要和死亡抗争”话给我自己的一路增加了很多安全感。 这对好心夫妇的话经过Atelier的翻译和转述之后,传到我们耳朵里就轻薄了许多。要我们在这里放弃是不可能的,因为我们是来爬山的,虽然登顶这样的话没有人说出口过,但也没有人怀疑过。这就是四个人爬山和一个人、两个人爬山的区别。大家对彼此决心的估计都是高的,基于这种估计,就不会有人想耽误整体。 可是我们发现我们不能动弹。这个坡度仿佛要60度的碎石坡只能叫人鞋底打滑,跨一步退半步,根本无法上升。我们发现我们偏离了正常的路线,需要向右移动到旁边的路上去才能继续向上。这是我在整个旅途中感到最恐怖的时刻。虽然很难想象这么一直僵持在坡上的人生啊未来啊,但我同样无法想象自己还能移动。ivan能给我技术上的指点,譬如人不要趴下,要站起来,“你看,我就可以站起来”。还有,要习惯脚底的打滑,相信可以在打滑中移动。可是我很难被说服去尝试。有一度,Atelier擅自爬到一块大石头上,发现没有出路,但一只脚找不到了下降的支点。我看到他的腿在发抖,ivan挪过去,用手托住他的后脚跟,他才降落了下来。他后来回忆说这真是他最惊现的时刻。 我能走出困境也是通过ivan帮我托住脚后跟的。这主要是心理上帮助,好像慢慢地才又相信了一些“可以”。而Joanna在这个烂坡上镇静、独立的表现令我十分佩服。我们的脚只是属于我们自己,不属于别人,也无法用别人的脚或者手来替代。在那样的条件下,我们之间只能用语言和表情来联系。人的孤独是真实的,无论谁对自己疏忽了,坠落了,其他的人恐怕只能注视。但是语言中

Alpspitze:2000-2628(二)

我在缆车站挑了一条绿色的方巾,上面印了白色花瓣和嫩黄花蕊的雪绒花。在2000米的高度,方巾的价格居然和山脚,和慕尼黑的市价差不多,这更加增添了我的喜爱。我把它围在脖子上,四个人就上路了。 雪绒花会增加我的勇气么?可是我很快就把脖子给忘了。我对山的预期是土,不是石头。从长江中下游平原出来的小孩对山的见识仅限于一两百米的土包。我从没有到过这样的海拔,也不知道山高到一定的程度,材料就会不同。以前地理书上说过什么雪线呀,梯级分布的植被啊,都是说说背背的,完全没有想过真的会面临这样的局面,真的就踩在这样的石头路上向上走,后来是爬。 而且,边上一米就是悬崖。我没有恐高症,但难道山路不应该有石梯和栏杆么?连一点关于安全的暗示都没有么?而周围的德国人都像度假一样,带着小孩活蹦乱跳的,像在郊野公园。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自己的行为,是历险,是运动,还是娱乐,或者完全就是无备而来的出洋相。周围人的行为让我很汗颜,觉得自己目光短浅,胆小如鼠,四肢乏力,在一座普通的、已经被开发了很久的、德国人随便玩玩的山上两腿发抖。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习惯了自己身处的自然环境,虽然心情很不堪,但在嘻嘻哈哈的德国小孩面前还是要有一点青年人的样子。这样慢慢地,步伐好像就可以跨得大一点了。我们在一段平缓的路上走着,走着,看到一块纪念牌。我们叫Atelier凑过去看看上面写了啥。他回来报告说,1968年某个雨天两个登山的人在这里被雷击中身亡。我们面面相觑,继续上路。 抵达山顶的路有两条,一条是沿着山脊的绕行,另一条是垂直上升。Atelier介绍说,前者难度较低(也只是相对而言),但时间较长,后者难度较高,需要专门的攀岩设备以及保护装置。说着,来了两个穿牛仔裤T恤衫的中年男人,背了两个小包问我们,哪条路比较近。Atelier把情况告诉了他们。他们毫不犹豫地就走向了垂直的近路。我们再次面面相觑,继续上路。 我们走得很慢,因为Joanna有过在地质实习时摔下碎石山的经历,而Atelier也在滑雪时和雪一起滑落过,而我呢,从来都没有上去过,自然也没有坠落过,所以更害怕。 走着,走着,走路这件事情变了意味,因为“路”的定义发生了变化。在城市里,路是白花花的水门汀;在乡村,路是一条黑泥土。那都是有边界的狭长区域。而在Alpspitze,路是石头堆叠的,只可意会、不可言传的形状。这山上本来没有路,爬得人多了就爬出了路来。但是人

Alpspitze: 2000-2628(一)

Atelier一直认为我要担当起写Alpspitze的责任,而且应该尽快把那一整天和一座山峰的斗争写出来。一年半之后,我每次想起那年八月我们四个人在Alpspitz的经历就发现,可以说的越来越少。 少的不是细节。时间没有磨损细节,而是凝练了感触。不是当时的感触,而是现在的。不是攀爬的每一步都值得记住。但我每次回想起的那天温度,心脏的跳动,岩壁上的红点,还有石块摸上去的感觉,乃至我回来后对朋友的激情叙述,都越来越舒展,越来越柔软。像一个受到刺激而抱作一团的刺球逐渐摊平,可以抚摸。 时过境迁并完全松弛之后还把那天抓得那么稳,一定是有某种心态作祟。ivan认为是我自鸣得意。 攀登德国境内第二高峰Alpspitze的决定属于Atelier一个人。我们怀抱着他了解情况的信心上路之前,他给我们用上海方法炒了一个香脆可口的刀豆,给我们准备了美年达来补充体力,送给ivan一件他穿不下的毛衣,并给我背了一件红色外套。行游到瑞士的Joanna特地赶来加入我们。她是一个能狠下心来做事的女孩,枝节问题和一般的困难都不会引起她任何心理反应。既然有了这样的班底,我们上路的时候当然毫无忧愁。 缆车把我们送到了2000米的高度。一时间我有了一种作为游客的愉悦。森林和草地在我们的脚下轻松掠过,我拿了Atelier的高级照相机在拥挤的缆车里拍了几张。一种周末家庭聚会的气氛充实着缆车,摇摇晃晃。 我们知道我们要攀登的虽然不是最高峰,但是最高峰Zugspitze就近在咫尺,而且峰形丑陋,不是我们的峰所可以比拟的。再者,往远处眺望一下奥地利的诸座阿尔卑斯山峰,几乎都比这座德国第一峰要高,可见我们对山峰有超过高度本身的追求。(待续) 搭乘缆车上山的时候,心情爽朗。Photo by Joanna, 2005-8-17。

张看

我们在大门口逡巡。透过一条缝可以望见绿色的电梯,电梯门开着,里面站着一个穿黑大衣的中年女人。 一个老头终于要开门进去。“你们要看什么?已经没东西可以看了。别人住在里面。哎呀,有什么好看的……”他说着就开了大门,说着我们就钻了进去。他一定已经和很多这样在门口逡巡的人讲过这个话了,怎么就是没人听呢。 公寓的大堂不很宽敞。我们躲着电梯,爬向左边的楼梯。电梯门关了,黑衣女人和老头上去了。这个六层的公寓,楼梯不很宽敞却好转弯,爬得有点喘气。你说,她以前一定在这楼梯上走过吧?瘦瘦地轻轻地上楼,是迅速地,急切地,堵了气地,还是得意的呢?手里拿着杂志么?提着给姑姑买的臭豆腐么?或者,她只是贪图坐电梯吧,开电梯的人老给她送牛奶和报纸吧? 一个楼梯只有两户人家,想必里面一定是大房子。走到半层楼的时候,能看到走廊边上的阳台。但那一定不是她斜依着听电车的地方。她的阳台应该是朝着赫德路的,就像我们在公寓底下看到的那样,白色的那么一勾,窄窄长长。而现在,那阳台对着一片拆空的工地,身后则是一座玻璃巨楼,紧贴着长起。 我们爬到三楼的时候,电梯也刚到三楼。老头和黑衣女人说着水电费的事情,就出来了。那60号房间,在最最上头,缩小的阳台,高高的房顶,人家的25岁,我的25岁。黑色的大门紧锁,门外是一个低着头的红色水喉。 电梯里的黑衣女人见到我们便笑了。“什么都没看到吧?这个房子解放后分配给老干部了,后来么当然自己产权买下来。现在这户人家已经到美国去了,房子空关着呢,不能进去了。”她反复摩挲着手里那只暖杯,眼神温和,皮肤白皙,长发披肩。那么端庄的女人,捧着暖杯开电梯。 出了电梯,我跑到红色木头的信箱那儿,指着最底层中间的一个信格说:“看呀,就是这个,60号。”用手指一点,薄灰上露出一个指印。女人也从电梯里走出来,站在楼梯上看着我们:“还有51号,她也住过的。” 她在51号住了两年,伦敦大学的梦因为战乱破灭后,她就去了香港,港大没读完,又回来了这里,改住到顶楼的60号,那是1942年,一呆又是五年,是她留给这座城市,也是这座城市留给她的最后的五年。 “51号那间房间里面住的老太已经90岁了,是个医生。他们家当初也是用金条把这个房子顶下来的。她先生说过,这幢公寓以前叫爱丁顿公寓,意大利人设计的。外面的纪念牌都写错了。”是呢,Eddington House,叫“爱林顿”是差了点。 “很多人来看,香港的,台湾的

宜家归来

心情纷乱。虽说是简约的风格,且购物氛围里并没有麦当劳式的嚣张(ivan今天中午以前还认为宜家来自芬兰),但充裕选择所带来的新鲜感却不能维持很久。我很快就被一排排的沙发,床垫,书橱,模拟的客厅,卧室,餐厅,堆积如山的起子,盘子和塑料餐盒,以及新上市的抽象派装饰画给呛得游不上岸了。 按理来说对自己的居住环境稍作调整是能舒缓情绪的。一来,可能是我缺乏一个星期内连续去两次超大型购物场所的承受力。再者,也可能是因为宜家终于只是宜家,无论它的设计如何间或地机灵一下,也只能是被北欧的审美趣味牢牢框住。这个两层楼的大仓库并不是一个鼓励多元生活方式的地方,他们只是在推销他们界定的一种生活。如果说几年前它确实能开启心智,那么今天它还是单调了。这笔生意的成功核心仍然在于它的营销策略,它对人心的把握,对自己特定审美的自信,而且设计者成功地把自己的设计推广到了人人都能承受的水平,给家具的“设计”一个前所未有的资本厚度。而背后作为支撑的当然是大批量的生产。 独特的设计和大批量的生产之间是正相关还是负相关呢?十万件一模一样的马头雕塑摆放在十万户互不相识的家庭客厅里——这个场景只有上帝和宜家的老板看得到。可是你看,我还是买了不少框架啊架子啊什么的。某天一定会有人在我房间指着某个方向说:啊,这个是宜家的吧!然后我就被断定是某种人了。 图:IKEA2007年的产品图录。不知道第几个储物盒能拯救我生活的无序。